曾闻前朝"税人场"乎?

老高发给我一篇文章《吊税人场文》，读来颇是新鲜而又幽默。想及不久前股市大跌，股民们没有几个跳楼的，反而竞相制作各种招笑的段子，寻大家和自己的开心。而这“税人场”也有这般的吊诡意象：未必与税有多大关联，人家仅凭了“苛政猛于虎”的典故倒推，竟把老虎经常出没的荒凉地方，冠以如此“雅致”的称谓。细细想想，任你做多么声势浩大的税收宣传，不过是将你希望别人接受的观点，硬生生地砸给人家。可有这种反宣传来的俏皮甚至“恶毒”么？

“税人场”的典故不止一处，古人专有考证，但以唐末、五代为甚。相传唐末大顺二年，王建攻占成都，接着不断攻城略地，占据了整个四川，被封蜀王。为了满足不断增加的军费，他在各处商旅必经之路设立税场，对当地百姓和过往商客抽取重税。当时在剑州、利州一带的白卫岭虎患严重，经常发生吃人事件，加上官府设卡抽税，当地百姓就把这一带叫做“税人场”。

我怀疑，上面史话中的“加上官府设卡抽税”是某位作者生硬地加上去的。因为实际上的税人场，主要是与老虎有关，而与税没有太直接的关联。宋黄休复所撰《茅亭客话》谓：圣朝未克蜀之前，劒利之间虎暴尤甚。白卫岭、石筒磎，虎名披鬃子，地号税人场。绵汉间白杨林，虎名裂蹄子。商旅聚徒而行，屡有遭搏噬者。嘉州牛颈山有子母虎，陵州铁炉山有青豹子，彭蜀近山镇县暴兽成群，农家不敢放牧，及出门采樵行旅共苦之。又有群盗诸州县，结聚各有百人至二百人，官军掩捕则与格鬭，胜则御敌官军，败则奔入林薮。虽有捕盗之吏，莫能擒获。仅四十余年，民无安业。圣朝克复后，歳贡纲运使命商旅昼夜相继，庐舍骈接，犬豕纵横，虎豹群盗悉皆屏迹。得非系国朝之盛衰，时政之能否乎。

先后托名白居易和韦庄的《南阳小将张彦硖口镇税人场射虎歌》也可以证明这一点：

海内昔年狎太平，横目穰穰何峥嵘。

天生天杀岂天怒，忍使朝朝喂猛虎。

关东驿路多丘荒，行人最忌税人场。

张彦雄特制残暴，见之叱起如叱羊。

鸣弦霹雳越幽阻，往往依林犹抵拒。

草际旋看委锦茵，腰间不更抽白羽。

老饕已毙众雏恐，童稚揶揄皆自勇。

忠良效顺势亦然，一剑猜狂敢轻动。

有文有武方为国，不是英雄伏不得。

试征张彦作将军，几个将军愿策勋？

当然，更有说的周详的，便是王禹偁的《吊税人场文》，恰恰写的也是这硖口镇税人场。人家的比喻，并不是说税如何要比虎要猛，而是说“虎之搏人，犹官之税人”。令古今税人难堪的是，这两个比喻，似乎都是将着重点放在了“税”上。试问治税诸君，睹此能不脸红么？

特此附上王禹偁的《吊税人场文》。大可不必多想，人家真没说你的“税”——才怪。

2016年3月22日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