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志愿,还能填财会专业吗

高考成绩就要出来了。接下来，就该填志愿了。作为高校教师，几乎每年都有人向我咨询志愿。不过，在信息时代，这事儿没什么“小秘密”。只要你愿意稍花时间，自然能了解得比较清楚。本文仅仅谈一点自己相对熟悉的话题：财务与会计类的专业还能不能填？

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有人认为，人工智能（AI）越来越发达了，会迅速取代会计人员的工作。去年，网上盛传“清华大学停止会计学专业本科招生”，更是被解读为“会计不行了”。如果你以为“某乎”就比“某度”更有文化，很可能就被误导了。脱离了自己的思考而直奔答案的人，一不小心就成了“群氓分之一”。后来，清华招办解释，不是停止，而只是不再单独招生。但这解释多半没什么人理会了。

一、好消息

会计远不只是记账。只要清楚这一点，就不会被“末日论”式的极端观点所迷惑。

先谈什么是会计类专业。它属于“管理学”大类（一级学科，与理工农医等并列）下面的“工商管理类”（二级学科，与公共管理、管理科学与工程等并列），具体包括会计学、财务管理、审计学、资产评估等专业。鄙人经常被人“界定”为学经济的，其实不是。顺便说一句，经济学与管理学是两个一级学科，虽紧密相关但大不相同。工商管理类的专业，还有市场营销、人力资源管理等。它们比较偏文科，要理解人性；而会计相对更偏理科，有点技术性的“硬核”。要了解更多，可查阅教育部印发的2020年版《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

会计类专业有何“用武之地”？长话短说，它们主要服务于企业，对外可融资、纳税，对内可加强管理，包括事前的预测、事中的核算与分析、事后的考核等。记账或者核算，只是皮毛而已。当然，不同企业中，财会工作的侧重点有所不同。比如，制造业中的成本控制、房地产业的税务筹划。

很多人不觉得会计重要，主要有两个原因：摊子太小，职级太低。企业的规模越大，业务越复杂，越不容易靠直觉，而要靠数据；个人职务所处的位置越高，越需要财务数字，因为它便于加总和比较，反之则更多靠业务数字。

这么神通广大的工作，当然是企业不可或缺的。据个人经验极粗略的估算，多数企业的财务人员占其员工总数的2~3%。小公司该比例略高，大公司则略低。（本来，上市公司年报中应披露其生产、销售、技术、财务、行政等岗位的人员数。可惜，鄙人在常见数据库中没找到，无法细算。）全国而言，那也是几百万人的量级。这么多人被AI取代，恐非一朝一夕之事吧。这些人的薪酬，无疑是千差万别的。如果做到上市公司财务总监（CFO），年薪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也不稀奇。

二、并不坏的“坏”消息

第一，如果这类专业有用，什么人适合报考呢？仅就会计人员的性格来说，个人感知，大致上有如下特点：偏内向、偏理性、重细节，有全局观；长期与数字打交道，逻辑性比较强；会计数字之间的“勾稽关系”很强，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会计人员也就往往严谨有余、灵活不足；会计是后台的支持性服务，长于守成而短于进取，风险偏好属于保守而非激进……反过来说，外向的、粗线条的性格，不太适合搞会计；会计的角色，既不是先锋，也不是领袖，更像是参谋、副手或守门员。特别需要提醒，这些“刻板印象”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会计相关的不同岗位，对性格的取舍也是各有不同的。

至于性别，我觉得不重要。社会上流行的“刻板印象”是，女生心细，就适合会计。这恐怕只看了一点而未及其余。

第二，如果竞争激烈，学子们又如何脱颖而出呢？会计类专业的就业面较广，门槛不算太高（尤其不像金融那样要学很多数学），所以，大多数中国高校都在办这类专业。但是，正如行行出状元一样，行行也都有竞争。这是事实，无论你喜欢与否，只能正视。

以前听人讲，人与人的差异可以用几个词来描述。最初，大家都是“人口”，即消费者；后来，成了“人力”，能够肩挑背扛了；再后来，有的人做专业的事儿，成了“人才”；专业中做到高端，就是“人精”了；如果能指挥许多其他人为你工作，以至青史留名，那你就是“人物”，是。每个行业、职业中，真正站在顶端的人，是极少数，他们的能量和段位都是常人不可企及的。所以，找到自己的位置并尽力攀登，以求“无限风光在险峰”，就够了。

具体到会计专业，我们可以有三个选择。一是去经济发达的地区读书，比如北上广深或者“新一线城市”（《第一财经周刊》综合评比的名单）。虽然全国高校都有“招收本地考生的名额远多于外地考生”的情况，但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才能打开眼界、增广见闻。见识、格局其实是靠“撑”大的。二是去相对更好的高校，大体上是“清北>C9>985>211>一本>二本>专科”。不过，大多数人的选择空间有限。除非像俞敏洪那样考三年最终上了北大，一般人只好认命。三是考相关证书。

值得一提的是，会计类专业与其相近专业相比，考证是个特色。除了我国的注册会计师（CPA）之外，还有其他国家的，比如英国的AA；除了面向审计的CPA之外，过去俗称的“三师”还有税务师、资产评估师；国际上还有注册管理会计师（CMA）、注册内部审计师（CIA，这儿不是指中情局），以及金融分析师（CFA）。在全球化时代，拥有国际证书就意味着“复合”了英语，确实很“洋盘”。从招聘广告、薪酬待遇（可以参考“中智CIIC”或“前程无忧”两家公司的相关调查报告，前者是我国最大、全球第五大的人力资源服务机构）等来看，“有证者、事竟成”，薪酬的确更高。消极的人，也许把考证当成负担，但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一劳永逸的事，更何况现代社会的知识更新那么快。就算“躺赢”了，人生就值得了吗？积极地看，考证更说明高考不会“一考定终身”。

三、不确定的未来

再说说智能化的冲击。我们也许可以从两个层面来理解智能化。一是浅层的，工具意义上的。早在上个世纪90年代，计算机就开始逐步冲击财会工作。曾几何时，“会计电算化”还是一个热门专业。但是，软件只是工具。它可以提高工作效率，但还需要人类的操作。就像汽车取代了马车，还是需要司机的。这种情况下，驭马让位于驾车，打算盘让位于电子表格。我那珠算等级证书，怎么都找不到了。而许多高校，都有了财会实验室。因此，技术进步带来的是效率，是福音。

二是深层次的。真正足以取代会计工作的人工智能，确实可能出现。以前想起来就像科幻的东西（比如英剧《真实人类》），现在已经出现在生活中了。比如，苹果产品中的Siri、小米的“小爱同学”就像真人一样；再如，阿尔法狗（AlphaGo）早在2016年就战胜了韩国的李世石，如今在腾讯的围棋平台“野狐”上天天跟人类高手下让子棋，“虐”得那些九段一愣一愣的。连我们读到的财报分析、体育新闻等，都已经可以完全交给机器人来写了！这种事儿，《智识分子》一书中有几篇文章谈到了。书中也提到，关于人类怎么办，基本上，“此题无解”。同时还说，让机器人从事生产劳动，人类只需要消费就是。这几乎有些耍赖。

既然牛人都说无解，我还能说啥呢。只是，我相信，在机器取代人类的过程中，总有个从易到难的顺序吧。没多少技术含量的体力活，先让机器来做，比如采矿，比如扫地。在企业中，会计相关工作总算是有些综合、模糊判断的。要是真到了被全面取代的那天，人类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为今之计，不必为全人类操心，还是建立自己的“比较优势”（古典经济学家大卫·李嘉图说的）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