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滥了不能说药不好,对所谓“三流一致”的感想

先祭出原文，以示敬仰：

《国家税务总局关于加强增值税征收管理若干问题的通知》（国税发[1995]192号）

“一、关于增值税一般纳税人进项税额的抵扣问题

（三）购进货物或应税劳务支付货款、劳务费用的对象。

纳税人购进货物或应税劳务，支付运输费用，所支付款项的单位，必须与开具抵扣凭证的销货单位、提供劳务的单位一致，才能够申报抵扣进项税额，否则不予抵扣。 ”

一、所谓“三流一致”的规定到底想强调什么

假设搭乘时光穿梭机回到1995年，那时我还没有上大学，也没有任何的增值税知识，纯粹从考试“阅读理解”的角度看这段话，可能的理解是这样的：这段话假设有一个交易，比如A公司买B公司的VCD机，交易会造成A公司收货、收发票、付钱，B公司发货、开发票、收钱，文件的意思是A公司拿到的发票要抵扣的话，光有票是不行的，要考虑付款的情况，这是第一层意思；第二层意思是，款必须支付给开票的公司；第三层意思是票必须是销货单位开的。

中心思想是：收款人、开票人、销货人一致的情况下才能抵扣。

所以可能（只是说可能）文件本意强调的是：要抵扣，收钱、开票的与卖货的得是一个单位（一致），但是思想一旦落到纸上可能就与本意发生了偏离，因为从语法上讲，既然把购进货物、支付款项、申报抵扣都放在一个主语“纳税人”身上，理解为买货、支付、抵扣都为同一个公司也有道理（总局也没说这么理解不对）。

不过在实际工作中，把“支付”理解为只能通过公司对公账户支付到收款方账户就明显“扩大化”了，通过公司账户直接支付是一种方式不假，个人垫付公司“报销”、非货币资产偿债、抵账等其他支付方式也很常见，最终支付方都是购买方企业，所以文件本来就没有要求必须要走公司账户，难怪领导要出来澄清，我们从来没这么说过，你们理解错了文件可别说文件写错了（此为脑补，原文是“从未做过类型的限制性规定）……

强调终点一致并不等于承认起点可以不一致，笔者倒不是骑墙，因为本来要求”三流一致“倒是没有错，把”三流一致“用错了地方才是错，这就像没有药是包治百病的，医生药用错了，病人就会说药不好，药厂的名声就臭了，所以大家不妨先回头看看当初药设计出来是为了治什么病的。

二、用对症了是好药，用不对症也不能说是药的错

笔者猜想，”三流一致“的设计源于最单纯、最简单的只有买卖参与的购销、劳务交易，比如前文所述A公司买B公司的VCD机，交易会造成A公司收货、收发票、付钱，B公司发货、开发票、收钱，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对”支付“有正确的理解，我们发现再怎么要求”三流一致“都不过分。这是其一。

其二，即使不属于前文”最单纯、最简单“的交易，但是能分解成数个”最单纯、最简单“的交易，对每个交易要求”三流一致“也不过分，比如A和B签合同，要买一宗VCD，但是B本身不生产，所以找到C搞来一批货，B收A的钱，给A开发票，C收B的钱，但是C直接发货给A，如果认为这是一个交易，A和B有票流、有钱流、但是没有货物往来，A和C有货物流，但是没有资金往来，直接套”三流一致“都有问题，弄不好要定虚开的。

但是虽然只有一宗货物，这一宗货物只从C流到了A，但这根本就是两个交易好不好？在两个交易上套一个”三流一致“本身就不对症，如果把交易看成A和B交易，B和C交易，再分别套”三流一致“的要求，哪里还有什么虚开呢？

再举个例子，A买了B的货， B也给A开了发票，货款还没有付，B把这块债权卖给了C（或者经B同意，A把债务转给了D），付款的时候就变成了A向C（或者D向B）付款，A、B、C（D）如果放在一个”交易“里当然”三流不一致“，如果这样机械的理解”三流一致“，让几个处置不良国有资产（债权）的公司情何以堪？还是那句话，这已经不是”一个交易“了，不能强行套用一个”三流“，再说了，没有资金流直接从A到B，就可以让你断定A没向B支付吗？

现在很多对”三流一致“的诟病，实际上源于对这一规定的滥用，而滥用的原因一是对”支付“的机械理解，二是在”复杂“的交易形式上直接套一个”三流一致“，而没有分析到底有几个交易，到底有几个”三流“，到底哪几个应该”一致“。

三、这个规定需要改吗

从几个方面说吧：

一是不能抵扣进项很明显是对纳税人权益的限制或者说是剥夺，是一种征税的规定，仅仅通过形式上的”三流不一致“就剥夺纳税人抵扣进项的权利是否有些草率呢？未审先判似乎不妥。

不能抵扣进项的情形在《增值税暂行条例》和《实施细则》有明确规定，这些规定当中并不包含所谓的”三流不一致“的条款，一个规范性文件规定这么重大的事项是否妥当呢？

”三流不一致“的可能原因，除了我们说的错判之外，最常见的包括虚开和通过其他（包括）个人账户收款等等，虚开自有相关规定（善意取得虚开发票符合一定条件还是可以抵扣），但是将判断账户是否对方公司所有的责任强加在购买上身上，账户不对就不得抵扣，似乎也高估了购买方的能力了。

对税务机关来说，”三流不一致“只是表象，背后的原因才是最重要的，是虚开？还是什么其他原因？难道看到”三流不一致“就按文件不让抵扣进项，然后就不用继续往下查了吗？估计也没人敢。

极端点说，如果一个纳税人谨小慎微，很严格地按照文件规定执行，难道因为最终所谓”所支付款项的单位“不到最后实际支付无法确定，要等到实际付款才抵扣进项吗？

半句话点评：提醒大家，这个规定现在还是有效的，好像短期内也不见得改。个人觉得，如果药不废的话，说明书该改要改；或者索性把强调”三流一致“的精神内化在更切合实际的规定中，说不定效果更好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