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当过会计吗

9月28日是孔子诞辰纪念日，今年是孔子诞辰2571周年，按照惯例全球各地文庙都会在这一天举行祭孔大典。中国传统节日一般都是按阴历计算，中国人过生日大多数也习惯按阴历过，为什么孔圣人每年固定按阳历9月28日过生日呢？其实9月28日实际是民国时期推算出来的日期，袁世凯推行全国在这一天祭孔。后来很多学者进行了更细致的考证，认定这个日期是错误的，但9月28日做为传统一直延续了下来。这与西方圣诞节12月25日被认为是耶稣的生日也是错误的，有异曲同工之处。东西方两位圣人的圣诞节都不是本人的真实生日，的确很有意思。

当前很多人把孔子尊为会计行业的祖师之一，那孔子他老人家到底做没做过会计呢？

一、经典文献记载

认为孔子曾经做过会计主要依据为《孟子·万章下》一句：

“孔子尝为委吏矣，曰：‘会计当而已矣。’”

这句话的关键是“委吏”是什么职务？

首先“委吏”并不是我国古代官方的官职，历朝历代官方都没设置过这个职位。其次，查阅检索古籍中出现的“委吏”一词，基本都与孔子相关，也就是说“委吏”这个词就是《孟子》记录孔子曾经担任一个职务的专有名词，很可能前无古人后也无来者任过此职。如果我们逐个字进行分析，“吏”字意思就是小官，做事的人。“委”字虽然意思很多，但用在“吏”前，基本只能是委托、委任之意。这样两个字连在一起就是：委托或者委任一个做事的人，变成了一个动宾短语，仍然看不出是具体干什么工作。

既然直接分析不出所以然来，我们只能借助古人来了解古人。后世流传最广关于注释《孟子》的书就是位列十三经注疏的《孟子注疏》。注疏，是注文和疏解的合称，就是用来注解正文的意思。《孟子注疏》是由赵岐注，孙奭疏，赵岐为东汉经学家，孙奭为北宋经学家，他们对《孟子》一书的注释解析是公认的权威经典。

赵岐注：“委吏，主委积仓廪之吏也”。赵岐实际上对“委”、“吏”两个字都没解释，直接给“吏”加了个定语“积仓廪”， “廪”字现在基本不用，但对这个字的解释没有异议，就是粮仓、粮食的意思，所以赵岐就认为孔子是管理粮仓的官。孙奭疏：“但为委吏，以掌仓庾“。《孟子注疏》各版本用字也有异同，用“廪”和“庾”都有，但两个字都是指粮仓。孙奭是北宋人，他可能参考的是赵岐，但赵岐凭什么这么认为呢？这个问题在《孟子注疏》这本书中好像找不到答案，但也不能说这个认定就是凭空而来，我们还是能在其他史料中寻觅到一点线索。

关于孔子生平的记载还有一本书更为重要，就是司马迁的《史记》。《史记·孔子世家》记载有:“孔子贫且贱。及长，尝为季氏吏，料量平“。关于这句话宋代大儒朱熹在《＜论语＞序说》中有：“索隐云，一本作委吏，与孟子合，今从之”。《索隐》一书是由唐代司马贞撰写，对《史记》内容进行很多考证。朱熹说《索隐》中记载有的版本《史记》中“季氏吏”写作“委吏”，这与《孟子》记载相吻合，现也跟从这个。可见朱熹认为《史记》中的“季氏吏”就是《孟子》中的“委吏”，两者是指代同一职务。季氏是鲁国的最大政治家族，担任鲁国的正卿（执政官）。“季氏吏”就是在季氏家族里干活的小官，孔子担任这个职务时，季氏家族是由季平子当权，他也就是孔子的老板。我们再回到《史记》原文，季氏吏后面接的是“料量平”，这三个字虽然每个字在古代都是多意字，但用在一起基本可以推测出：“料”是计算统计，“量”是称量，“平”是公平，这些字意都可以举出很多古代章句实例，在此就不举例赘述。适用于这三个字形容的古代职业，粮库管理员是一个很合适的答案。

《孟子·万章下》“孔子尝为委吏矣，曰：‘会计当而已矣’”后面一句为“尝为乘田矣，曰：‘牛羊茁壮长而已矣’”，这就话说明孔子也当过养牛羊的官，在当时的农业社会种植业和养殖业都是最主要的生产劳动工作，与之相对“委吏”一词解释为粮库管理员是非常合理的，或者引申一下，不论什么仓库，或者仓库里储存什么物资都可以，现在的称呼为“仓库管理员”简称“库管”。那么“库管”到底是不是会计呢？

二、图像学考证

孔子是中国古代最著名的圣贤，其思想影响中国及东亚各国几千年，其生平故事广为传播。在孔子事迹传播过程中有一种“圣迹图”的传播载体，非常重要。所谓“圣迹图”就是把孔子的生平故事用图像的方式进行表现，这样相对文字更加形象，易于传播，这也是中国最早的连环画。“圣迹图”这种形式应该来源于佛教，在佛教传播中就有“佛传”、“本生”故事图像进行佛教传播的传统。“佛传”是指释迦牟尼现世一生的故事，“本生”是指释迦牟尼前世的传说故事。今天我们从犍陀罗雕塑艺术中能看到大量相关题材内容。事实上孔子与释迦牟尼身处同一个时代，孔子生卒为（公元前551年-前479年），释迦牟尼为（公元前565年-前486年），身处这个时代的还有苏格拉底（公元前469年-前399年）等，这段时期东西方伟大思想家辈出，被称为轴心时代。

今天流传下来的各种版本的孔子圣迹图主要是明清时期作品。这里把孔子“司职委吏”这段内容各个版本图像展示给大家，看看明清时期学者眼中的“委吏”是一种什么工作状态：

从上面各个版本孔子“司职委吏”图像来看，在古人眼中孔子毕竟是文人，各个图像场景中孔子面前都有纸和笔，工人在搬运粮食等物品时，孔子好像正在记录，从这些图像上来看说孔子做过会计应该也是可以的。1981年陈荣法在《徐永祚与孔夫子》一文中记述1949年9月毛主席在接见作为会计师行业代表参加第一界政协会议的徐永祚会计师时说：“你是孔夫子的同行啊!‘孔子尝为委吏，会计当而已矣’。孔夫子也做会计。”可见,毛主席也认为孔子曾经做过会计。

今天仓库管理分工比较细，当然仓库大小不同，人员配备分工也不同。现在的粮库管理领导应该是不记账的，有专业会计人员记账，记账人员与仓储物品进出管理人员应当是不相容职务，需要相分离。孔子时代生产力水平没那么高，并且当时有文化识字的人很少，而记账前提是需要书写文字，所以说孔子很可能是记过账的，如此说来孔子当过会计也就很合理。但仓库主管毕竟是一个领导管理岗位，记账应该只是其中一项工作，今天我们虽然强调会计的管理职能，可毕竟会计岗位和领导岗位不是一回事，说孔子做过会计有点把孔子“委吏”这个职位以偏概全的嫌疑。当然如果认为从事过记账工作就是会计，那孔子确实做个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