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

打东边来的陆大妈手上挎着一个篮子，是陆大妈的夫家给的，据说相当的高品质，高性价比，高便捷。编篮子的柳条来自遥远的埃塞俄比亚西达摩①，原始、未被高等文明污染，是篮子高品质的坚实保障；篮子在东边的陆大妈手里不值几个钱，但是因为有陆家人吹破天的牛皮功夫，地球另一边---西边的人家把篮子身份炒高了N倍，对陆家人来说，性价比太高啦；手上一拎，肩上一挎，随时走人，确是堪称高便捷之典范。哦，忘了介绍，这个篮子叫做“祥福”②。

篮子里装满了蛋，大多数的蛋都是陆大妈的嫁妆，所以陆大妈生生地期待着这些蛋能在西边给自己孵出无数的小钱仔儿，于是陆大妈给那些蛋统统起了西洋名字，叫作什么CEO、O、CMO、CTO、CFO……之类。

CEO叫做钱表姐，是陆大妈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头。陆大妈也算是出自“名门”，在市面上称作“神州系”。这个丫头是贴身的，忠心的，陆大妈的私密事儿大致都是知道的。丫头姓钱但名并不真叫表姐，而是由于丫头很有算账的头脑，“做表”“做数据”非常厉害，久而久之，陆大妈房里的开支都由她经管，在陆家不管年岁大小，都管她叫做“表姐”了。陆大妈对自己的贴身丫头寄予厚望，所以，出嫁的时候，陆大妈把这个蛋放进了自己的篮子里。

O叫做刘刀，原来也是陆大妈娘家那边的家丁，非常得力，是贴身丫头在外的手脚。何以证明?市面上有个说书人，有一天说了个故事叫做《祥福闪电战》，把陆大妈的篮子的编制工艺说得口沫纷飞，为使人信服他的消息可靠，高潮处不忘频频提“刘刀说”。“与收入、成本相关的所有事务我都要管。我要监控所有部门运行的指标，包括效率指标、财务指标。至于具体怎么做，各个副总裁自己说了算，他们也可以不听我的，但是每一个部门的最终结果和指标都归我管。”刘刀是有梦就要做的人，“为个千把万，造个几十亿”，万一实现了呢。

有一天，陆大妈挎着她的篮子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突然从人群中冲出一个人来，指着陆大妈的鼻子说：“这篮子都什么玩意儿！全是骗人的！大家瞧瞧这柳条都稀成啥样了！我不说悬话，我有证据！我们派人天天蹲坑蹲点跟踪打望，我们录视频，我们晓得这篮子虽然不是陆家的，但与陆家脱不了干系……”他叭叭地说，竟然说了有89分钟之久⑦。他的话引来了无数群众围观。消息一传开，篮子的价一天下跌了5次，要不是官家有限价规定，估计这篮子当时就得一文不值。

要是一般人，可能早就六神无主，也想把篮子扔了。陆大妈可不是一般人！陆大妈大手一挥，镇定地号召身后的家丁们“不要怕，今天也要元气满满哦”！但是围观群众越聚越多，各种小道消息秘闻更是满天飞，人称“老婶儿”，给陆大妈的篮子打包票做担保的，怕拔出萝卜带出泥，赔了夫人又折兵，也立马调转口风说，我们发现这篮子编得确实稀！这下陆大妈着了慌。编得稀它总还是个篮子嘛，总比一堆乱糟糟没人要的破柳条强！陆大妈想起了官家处理这种危机的经典案例：曾经有一个官家的房子着了火，房毁人亡，群情激愤。不日，为平愤，官家贴出布告：全是看门人的错！他既没有看门的证，他还不是家丁，只是临时在大街上雇的包身工。虽然后面官方劝诫“让临时工背锅也是官僚主义”，但并未妨碍此“移魂大法”在民间的广为流传。

陆大妈从中得到了灵感和启示。于是，陆大妈从篮子里掏出来一个蛋，对围观的人说：“别吵吵，给你们瓜吃！你瞧，这瓜多大呀！” ③陆大妈没有考虑到的是，正因为大多数群众都是泥腿子，所以蛋和瓜分得可清了，群众眼中露出鄙视。看这届群众不好打发，陆大妈又掏出一个蛋来，对围观的人说：“别吵吵，给你们一个更大的蛋吃！” ④群众看看蛋，想着这陆大妈至少这次在表面上没有说谎，悻悻地于是接过了蛋。可是陆家婆婆不干！她可不管这个篮子本来编得就很稀，她自己没注意到，但是现在篮子的事儿搞得沸沸扬扬，引得婆婆也一身骚。必须把篮子处理了！于是冲陆大妈大声吼道：“你竟然拿个破篮子来唬弄我！你走！你走！拿上你的破篮子赶紧走！这打东边来的，以后都不能信！”⑤

陆大妈心有不甘地哭诉“夜不能寐，处于深深的痛苦与自责中”，诚恳地声明“真的没有拿编篮子用的柳条的钱”。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放着规规矩矩的太太日子不过，非要折腾，连围观群众都为陆大妈的夫家⑥鸣不平，觉得对陆大妈这样不忠诚的女人，休了她太便宜她了，应该让陆大妈卖身还债。

戏还没完，小板凳留下，别走开。

THE END

注释：

①  埃塞俄比亚西达摩：传说中出产最好咖啡豆的地方之一。

②  祥福：祥瑞幸福，祥对瑞，幸对福。

③2020年4月2日，祥福发通告称“O刘刀及向他汇报的相关员工，从事了某些不当行为，与虚假交易相关的销售额约为22亿元，刘刀及相关员工已被停职”。

④2020年5月12日，祥福发公告称“公司董事会已终止了钱的CEO职务和刘刀的O职务”。

⑤2020年5月15日，纳期达克要求祥福退市。

⑥夫家：养陆大妈的人，用商场面儿的话说是“投资人”。⑦2月1日浑水发89页做空祥福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