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瑞华:网络狂欢下的专业噪音

审计人员并非圣贤，注册会计师的执业环境也并非真空，网络狂欢下的舆论声场，正在成为注册会计师进行职业判断、理性发表专业意见的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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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保国火了。

从约战被揍，到隐退又高调复出；从微薄B站，到抖音知乎……这位69岁的“浑元形意太极掌门”，火遍全网，一夜网红。

“我大意了，没有闪。”马大师说者无意，却被奉为金句频传。

和太极马宗师同期、同款的另一位马老师，也玩过太极，也声名远扬。

不过，这位马老师无门无派，却是中国首富。

从10天辅导，到58天火速IPO；从68元的发行价到284倍的网下申购倍数，半个月前的这只蚂蚁，掀起内地与香港资本市场的豪华盛宴。

“我们（金融系统）没有风险，因为我们没有系统。”马老师语惊四座，短暂的掌声之后，迎来了蚂蚁科创板上市的暂缓延期、申购中签资金退款。

互联时代的信息洪流，来时悄无声息，退时猝不及防。

“马已今服”，“耗子尾汁”---

网络狂欢下的一条条金句爆款，演绎着这个时代独有的喜怒哀乐。

当自封“掌门”公开约战的马老师被揍的鼻青脸肿，却依然还一本正经地解释并吐槽“年轻人不讲武德”的时候，无论是质疑、嘲讽、攻击还是谩骂，都无法阻止马老师那本《我在英国教功夫》的书能够卖到全网断货。

每一个孩子，从小时候便会被教育：嘲笑讥讽他人，不是一种美德。

公开场合始终恪守这一思想美德的人们，内心涌动的某些原生需求或本能，在非实名的ID背后，变得狂热而躁动不已。

从S曲线的芙蓉姐姐、前无古人的凤姐、到美食仙女李子柒、直播带货奇才李佳琪……

人们乐在其中，打造一个个顶级IP，掀起一次次网络狂欢。

互联网，给了公众表达的舞台，也给了人们消遣的机会。

洪流之下，什么都可以成为公众消费的话题，日新月异。

审计云是一名执业注册会计师，向来缺乏围观者的吃瓜心态，也始终没能明白当下的大众为什么要如此消费马老师……

然而，却能深深体会到：素来隐居深闺、以专业修身的注册会计师行业，在信息时代里，也变得夜夜笙箫，万夫所指。

从取消证券业务执业资格、到双备案下的信息公示；从监管机构的年度监管报告，到交易所的中介机构执业质量月度分析；从主板创业板科创板的市场排名，到审计机构的行政处罚、监管措施纷至沓来。

天天刷屏的，不是哪家事务所被辞聘换所了，就是哪个公司的年审招标服务费又降了几百万；不是哪地方的注协又公告注销了多少执业会员，就是哪省级注协又刚刚公布了行业排名信息；不是因哪个前任经理离职跳槽出轨被约谈，就是因哪个离职项目经理的劳动纠纷而诉诸法律……

官方喊话发声，媒体报道剖析，公众热议争论---今天的注册会计师，其曝光次数和程度，超乎想象。

就像时下的“耗子尾汁”，就像半个月之前的蚂蚁IPO，就像一年之前……

还记得一年之前关于瑞华的那场疾风暴雨吗？

那时的瑞华，像极了今天的太极掌门马老师。

伴随着2019年7月5日康得新“122亿银行存款”的行政处罚事先告知书，被监管机构以雷霆之势火速立案调查的瑞华所，一夜之间热度爆棚，各种声音肆意蔓延。

媒体开始躁动不已，不乏主流财经频道、知名大V和央字头公号，吃瓜群众更是群情激奋，大有游街示威模样的振臂高呼“杀杀杀”，指责与狂躁，把瑞华痛扁为快。

潮来时，势不可挡。

7月28日，在各路媒体连篇累牍地炮轰之中，瑞华在其官网公布了《关于康得新项目2015年—2018年年报审计主要工作情况的说明》，对康得新项目的陈述被媒体解读为“狡辩”。

之后，堂堂内资老大的瑞华再无发声，任各方批判、嘲讽、讨伐、严惩重罚的声音此起彼伏。

寻找到消费对象的人们，开始站出来起底瑞华的过往、解构瑞华的管理、盘点瑞华的“劣迹”、预测瑞华的未来……

这或许与道德审判无关，公众或许只是图一时口快，或围观本能。

只是，潮水褪去时，瑞华也西山迟暮。

媒体的狂欢之后，瑞华A股上市公司客户流失近90%、三分之二合伙人出走、近千人离职跳槽、证券业务服务收入直线雪崩、近十家分所相继注销……

就连2019年度全行业的综合评价，瑞华都没有勇气参加。

而关于瑞华分所注销的新闻，正在不断被各家财经媒体、自媒体肆意渲染着：

继2019年12月20日天津分所注销以来，2020年至今已有9家瑞华分所相继注销，包括内蒙古分所（7月30日注销）、大连分所（8月10日注销）、陕西分所（9月15日注销）、安徽分所（9月23日注销）、佛山分所（9月25日注销）、湖南分所（10月19日注销）、珠海分所（10月22日注销）、湖北分所（10月26日注销）、潍坊分所（11月17日）。

尽管中注协行业信息系统依然显示“36家分所”的官方信息，但瑞华的辉煌早已成为过往。

2019年6月10日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发布的《2018年度业务收入前100家会计师事务所信息》显示，瑞华所拥有注册会计师2266人，从业人员数量8986人，分所共40家。

瑞华官网“关于我们---简介”栏目曾经介绍的内容---瑞华所现有从业人员9000多名、注册会计师2500多名、合伙人360多名---不知何时已被删去。

瑞华最新的注册会计师数量，仅有58名。

一家具有二十多年发展历史的内资大所、曾被奉为“做大做强”行业发展标杆的瑞华，陨落在一年之前的那场媒体狂欢里，也陨落在监管机构的责任认定之前。

从2019年7月8日被证监会立案调查，时至今日，证监会的调查结论尚未做出，甚至连阶段性的调查进展都没有通报。

在媒体一边倒的声讨中，“劣迹斑斑”的瑞华似乎“死有余辜”，很多人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判断力和自制力，冰冷麻木地只管求证：瑞华倒没倒？

媒体和公众并不关心一家事务所的命运，甚至可能都忘记了一年之前的振臂高呼，还有他们当时为什么讨伐瑞华：因执业失当，还是因网络泄愤？

在审计云所能吸收的专业素养中：保持客观、中立、谨慎的态度，独立地发表专业意见，是注册会计师应当具备的职业情操。

独立性是注册会计师审计的灵魂，也是审计专业人员客观、公正发表审计意见的前提条件，无论从形式上还是实质上。

注册会计师执业时在实质上的独立性，需要保持公正无偏的态度，履行专业判断和发表审计意见时不依赖、屈从于外界任何压力的精神状态。

审计人员在执行审计工作中，从客观公正的立场出发，自由地、客观地收集审计证据，谨慎地合理地对审计证据进行评价，严格遵守职业道德，保持精神和心态上的超然。

这一切，在业务监管全程化、执业信息公开化、服务报告社会化、经营活动透明化的网络时代，注册会计师已毫无隐秘可言，既要主动接受各种监管机构媒体的“追根溯源”，更要被动面对媒体和公众的网络消费。

社会公众一方面期望的是注册会计师具有高于常人的、“铁面无私”般的超脱和独立，来切实履行市场“看门人”的职业本分，另一方面却也在不明真相、不分青红皂白的网络舆论之中肆意嘲讽和鞭挞注册会计师的职业判断结果。

审计人员并非圣贤，注册会计师的执业环境也并非真空，网络狂欢下的舆论声场，正在成为注册会计师进行职业判断、理性发表专业意见的噪音。

11月19日，北大法学院教授、刘燕博士发表的一篇《关注会计师看门过程中的法律噪音》专业文章，对注册会计师的独立专业判断过程中受到的法律方面的干扰和影响，进行了很专业的论述，“法律噪音”印象深刻。

而在互联网信息时代的审计行业，也需要正视、坦然面对网络狂欢下的非理性评议，甚至茶余饭后的消遣。

即便你不喜欢，这是一个流量当道、万物皆可消费的时代。

既然无法充耳不闻，那就坦然面对---

留一半清醒，给自己的专业；

留一半沉醉，给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