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此间少年
每年国考,国税局都是招聘大户,再加上各类限制条件比较少,自然而然也成为了报考热门。不过,这两年,每到国考招录的时候,就有国税局的朋友“自黑”,并且苦口婆心地劝告大家不要“入坑”。
一
国税局挺好的。
我本科毕业,就到了国税局工作。市里召开办税服务厅观摩会,我就负责介绍我们区局的办税大厅。虽然前前后后就半个小时,但还是给不少同事留下了印象,这也成为我后来能迅速调动到市局的一个原因。
当时,我的主任跟我讲:小周,有这样的机会你一定要抓住,领导们也愿意把你们往前头推,毕竟你们还年轻,不要怕辛苦。
入职没多久,就开始初任培训。
三个月,吃的好,住的好,至于学的怎么样,因人而异。我本科学的汉语言文学,税收政策、会计基础、法律常识一点没有,所以,即便是三个月的初任培训,我也就简单学了个大概。没摸到门,只是大概知道门是个什么样子。
但这只是培训的开始。
政策日新,学习就不能停。我在的国税局,每年都有培训,每年都有考试。人要脸树要皮,电线杆子要水泥。年纪轻轻每次考试都只考个刚及格,面子上是很难看的。所以,我不得不学习。很多人问我,当初怎么决定考注册会计师的,我说:与其每年都痛苦上一回,不如一次学会了算了。
不过,我从没在业务岗位待过。我是秘书。
秘书就是写材料的。我在国税局当六年秘书,我有收获。
写材料怎么写?“你得知道你要写什么,写给谁;这些素材里,哪些先写,哪些后写;哪些详细写,哪些简略写甚至不写。最重要的,你得写出咱们局的特色。”
这都是我的领导教我的。听上去挺简单,写起来不容易。六年,我没少为写材料加班。
加班很辛苦。加到最后,往往眼睛都发直。但是,值不值?
没有一种职业训练是不值的。
我在国税局的六年,就是国税局塑造我的六年。它用很严格的要求和十分优秀的同事时刻提醒我——你还不够好,而且你可以更好。
二
国税局也不好。
尤其是每个月工资到账的那一刻。上班是2010年,工资一个月1800块,省会城市。
“真不想干了!”
“不干公务员能干啥?”
就是这么个循环。循环了很多年。对很多国税干部来说,这个循环还在继续。从20岁,到30岁;再从30岁,到……也许不用到40岁。到30多岁,这个循环可能就终止了。
本科毕业5年,我去参加寝室长的婚礼。同寝室的哥们儿聚一起,忠忠指着衬衫上的logo问我:阿良,知道这是什么牌子吗?我说不知道。
同学之间就像兄弟,我不因为当时穿着一件袖口磨花的休闲西装感到窘迫。但是,年近三十,渐渐地连商场都不敢逛,确实也挺失败吧?
很多人认为国税干部的这种生活不真实。真实的应该是这样的——
上午签到开开会,大概10点半左右,坐着企业派来的车去企业检查,检查完在企业的安排下吃个午饭,下午三点钟就下班了。过年过节,再收收小礼品。虽然工资少,但毕竟一般是不用花工资的。
我辞职的时候,很多人也是这么劝我的,包括我的父母——
公务员得年头熬,你现在在办公室,熬上几年到基层当个科长、局长,你不就也过上这样的日子了?你现在着什么急呢?
是啊,最难最苦的头几年我已经熬过来了,再熬几年,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我很确信,如果我得到这样的机会,我就会变成一个每天签到开会、下户吃饭、收礼回家的人。
欲望是不带刹车的,但我不想过被这样的欲望控制的,又不得不被它控制的生活。
三
局长开会讲:想发财别当公务员。他还讲:心态不要失衡。
其实,不是想发财,只是想活得体面点。还有,眼瞅着一块毕业的大学同学月薪蹭蹭蹭地涨、职位蹭蹭蹭地升,心态不失衡,太难了。反正我是做不到。
做不到,我就辞职了。
那天在群里问卡卡:你什么时候辞职啊?
卡卡说:已许国,难许卿。
说得我眼泪差点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