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思琐语】职场"缘"来如此之面试趣谈

又一个月没发文了，有网友留言米姐你怎么又消失了？抱歉哈，这两月因为团队陆续有新人入职减轻了我的工作压力，所以十一给自己放了个大假，去埃及云游了一圈，上周末刚回国。此行还是挺圆满的，一扫我夏天以来的疲倦和负面情绪。好吧，诗和远方的日子过去了，回来继续眼前的苟且~

回来上久不登录的会计视野论坛一看吓了一跳，几十条未读消息，原来是一个小朋友在论坛发了篇看我的书的读后感，所以引发了一堆加好友和@我发声的消息。这算是书上市一年来给我的最好的礼物吧。想起这本书的雏形是几年前在论坛上发布的一个名为《职场缘来如此》的连载帖，起这个名字主要是感悟职场的很多事都或多或少地会偏离原来的规划，无论你愿意与否。

就拿求职这事来说，以前不止一个小朋友问我：如果你是面试官你会最看重和要求什么？我其实只想说四个字：没有如果。只要我不是你的面试官，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没有意义。因为你研究总结的那些面试攻略、从失败案例中吸取的教训，或许都没用，最后起决定作用的往往是一些偶然因素，以及你和面试官是否有眼缘，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对方是否急需用人。

我现在负责的模块是集团总部的战略管理，由于今年上半年人员流失严重，所以一直在招聘能独立开展工作、担任战略专题研究项目经理角色的岗位。战略管理类岗位虽然不是技术类工种，不象财务岗位那样看重专业证书，但对财经类商科与管理学的知识结构还是有要求的。近几个月我没少面试候选人，今天说几个例子，大伙可以当故事看，要是想总结点经验教训用于以后准备面试，也行。

求职者A

女，29岁，海归，国外工作两年，国内同行业内一家中型企业工作五年，在战略与运营部门先后担任不同模块的经理，有5人左右的团队管理经验。

看简历上这个女孩子的照片，属于清冷孤傲型的，而且不是专业证件照，让我觉得不那么professional，但看她描述自己从事的职责基本和岗位匹配，还是打算见一见。

或许真是相由心生吧，她本人的言谈举止和照片给人的感觉差不多。首先因为堵车迟到了十几分钟，相见时却没有表示歉意。不过，由于面试安排在帝都商务区车水马龙的上午，所以我对她这点也不介意。但她在外表上也没让我感到一个求职者应有的庄重和谨慎——身着大开领的休闲款连衣裙，脖子上挂着耳机，还戴了副让人一眼就注意到的金属耳环。

开始询问她在战略工作方面的职责，关于她在简历里描述的一项职责“组织制定集团战略管理体系、制度与流程，组织制定集团层面的中长期发展战略和年度发展规划”，我认为这应该是一个战略管理负责人的能力了，所以详细问她是怎么开展的，包括带领什么样的团队以及如何和下属业务单位对接，产出成果是什么。然而听下来感觉她这些工作正确的描述应该是：集团领导制定出战略目标和关键衡量指标后，她把这些指标的目标值分配给下属子公司，制定它们的年度考核目标，然后每月出具实际业绩的报表监督子公司实际业绩达成差异。这是典型的经营管理工作，战略的制定其实是公司的高管决策的，她不仅没提供相关信息辅助高管制定战略目标，而且对如何做这工作也说不出任何方法论和自己的见解。

她的另一项职责也引起了我的注意“对战略环境进行监测，制定发展战略”。战略环境监测是一个公司战略发展部门的一项基础常规工作，在我部门一般是职级低一些的战略分析助理做这项工作，所以我问她是怎么做的，觉得对于在战略管理部门工作的人来说，这应该不难回答吧。没想到她回答的是定期收集竞争对手的价格信息和推出产品的动态，然后与相关部门拟定经营策略。这项工作准确的描述应该是“市场研究”，一般跨国公司都把这种工作放在事业部层面的Marketing部门，说白了还是经营管理层面的事情。战略环境监测涉及的信息和内容要更广，目的也不同，是为了验证原定的战略假设是否依然成立，战略是否需要调整。可惜的是，就这种战略管理学科理论层面的知识她都一无所知。

问两三个类似的问题后我已经能得出结论了，她不是从事战略管理工作，而只是把常规例行的经营管理、计划分析的工作冠名为“战略”，使她的简历显得更高大上。但我还没法说什么，因为她描述得也没错啊，经营管理、计划分析、分解目标都是在执行战略啊，何况人家这公司的部门也叫“战略运营部”啊，不靠经营管理，战略怎么落地啊。

业务考察不过关就只能聊点别的。问及职业发展方向，以及最初在留学毕业后没有马上回国而是在国外工作的原因，她带着点自豪地透露她的语言能力很强，会3门以上外语，所以在国外是做翻译工作继而创业自己开翻译公司，现在这家翻译公司已经有20多人的规模，未来打算一边工作一边继续把自己的翻译公司经营下去。我心里已经在扶额叹息了：姑娘你是不是傻，HR招聘经理也在旁边坐着呢，哪家大公司招聘全职员工还允许TA兼职甚至自己开公司的？即使你打算继续这么做也不能面试的时候说出来啊。

结果自然是我们一致持不予录用的意见，连部门总经理都没面试就pass掉了。

关于求职大公司的套路

我觉得A女生明显不适合到品牌型大公司工作，她展现出来的特征用一个词形容就是Unprofessional。不仅体现在穿着举止以及专业知识，还有与大公司对个人自由的限制和对服从组织规则的要求的迟钝。她最后一段对于兼职创业的态度让我觉得她更适合去一个职责和工作时间弹性大的普通公司或者某些体制内单位，工作简单清闲、没有严格的考勤和绩效压力，有时间和精力开展副业。

想去大公司工作的求职者得琢磨清楚，大公司对人才的要求有三点是基本的：一、能力上专业；二、态度上专注；三、遵守规则制度。当然，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总觉得大公司的人更象螺丝钉的原因。

求职者B

男，29岁，同行业10知名公司的总裁助理

看到这男生的简历时我第一印象就是学霸：北大高材生，高考全省前五名，英语六级全国前十名。

此外，这简历的职责描述比前面说的那个A女生还要高大上：不仅“组建公司宏观研究体系、主持制定长期战略规划”，而且“宏观分析判断从未出现失误，战略动作目标明确，指引公司从XXX转型为XXX，销售业绩从XXX亿元快速增长至XXX亿元，获得董事长和全公司的高度认可，是公认的负责战略工作最有成效的负责人”；此外在战略专项研究方面，“建立公司战略研究框架，组织撰写200多份研究报告，启动完成XXX等十几个战略研究专题，内部出版XXX两本专著60万字”。

艾玛，这俨然是一个总裁+学者的简历啊。由于有了面试A女生的经验，我面试B前特地询问了一个曾在这家公司任职的同事是否认识B，并且询问了B作为总裁助理的职责。结果这位同事看完这份简历后，满脸都是委屈和不可思议：

——“我们公司有战略管理部的好嘛，是这个部门做战略规划，他只是总裁办的，下面管着三个高管秘书，哪是什么战略工作负责人！战略方面他只是负责协调组织各部门参与配合，就算有参与开会讨论和发表审核意见，但也不能说他主持做的，代表董事长下达指示就是主持了？居然还把公司转型和销售业绩提升也说成自己的成绩，也是醉了……”

——“那两本著作是我们公司两个产业研究院写的好嘛，两个研究院有百来号人呢，怎么就成他的著作了！我当年就是其中一个研究院的，这两本书也参与了编写。好吧，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找不到高级工作了，不会编简历！”

结果不用说了，我向HR同事反馈了意见：这个人我不面试了，你先从HR的角度考察一下，如果实在觉得优秀我再见他。

最终，HR面试完B的结论如我所料——略浮夸、华而不实。不需要进入下一轮。

关于美化简历

以前米粒总是对那些“实诚”的朋友说：不行你这简历太普通了，得学会营销自己。

我一直认为，一个人的专业水平，特别是对自己从事的职责有没有见解，多少能从简历上看出来——如何描述自己的职责，是每一条泛泛而谈还是有具体的操作方法的阐述，用词是否是做这行的人通用的专业术语，都能体现一个人做这些工作的水平。

不过这几个月的面试还是让我有了些不同的认识——简历还是太有粉饰性了，禁不起考验的还是太多，大概因为战略职能和我以前做的财务职能不同，做财务的人多数谨慎和重技术和法规，而战略工作相对务虚，所以也更容易吹牛。象A女生那样的简历美化我认为是可以接受的，只不过她自己业务水平有限，不能在面试中拿出更多的料。但象B男生的简历就属于“过则妖”了，因为那些描述已经让招聘单位对他的诚信产生了怀疑，甚至已经到不想面试他的程度，这种美化可就得不偿失了。

求职者C

女，40+，业内小有名气的本土咨询公司总监，从事战略与管理咨询工作十几年。

刚看这位女士简历时觉得应聘我招的职位太over qualified了。我要招的职级的合理工作经验是4-8年，而且这位女士丰富的工作经验是与战略管理岗位非常对口的咨询公司，服务的客户也与我司所在行业类似，带队做过的项目涉及战略、运营流程、人力资源、组织变革多个领域。

我本来打算略加考察业务知识后就把面试重点放在她对不带人的独立工作岗位的适应力上，毕竟担任咨询项目总监是不用自己交付的。但是在听她讲项目经验时却失望得很，很多专业知识都不扎实，例如简历上写着做过很多绩效管理的咨询项目，却连平衡计分卡的四个评价维度都说不全。我也是做过咨询顾问的人，能理解在甲方的企业管理者看来，咨询是万金油式的工作，专业上不够深入和实操，方案也不够落地，但象这种常识性的基本概念都说不清楚的，我觉得连咨询顾问基本的“忽悠”能力都不合格，不知道这位女士是怎么胜任项目负责人的。

HR、我和部门总经理面试完都一致认为不合适，部门总经理认为：她的专业能力并不够强，但展现出来的气质却比较强势，不能很好融入团队。

关于资深人士的求职

C女士再次引发了我对中年求职不易的思考。除了中高管（部门负责人以上级别），很多单位招聘都不愿意用有15年以上经验的资深人士。与年轻人相比，大龄资深人士确实有很多尴尬：精力倒退、家庭负担重、知识技能过时、资历深不服管，而且工资高，在用人单位眼里可以说又贵又不好使。由这位应聘的女士的情况来看尤其明显，事实上她在咨询项目总监的职位上，也许在专业上不必多么懂，能维护好客户关系或有广阔的人脉能帮她打到单子就可以了，所以对她来说确实不胜任多数具体做事的实操岗位。

很多人说40、50的人没有竞争力是因为年轻时不努力，但其实很多人并不是年轻时虚度光阴没有奋斗，而是在奋斗上升到一定级别后，出于体力、家庭的考虑想要更能平衡生活的工作，去做压力小一点，加班、出差和应酬少一点，也不必太操心人际关系的普通岗位，特别是女性这方面需求更强烈，哪怕降级降薪也愿意，可问题是自己在高级职位上这么多年，低级的职位反而不胜任了，低级职位需要的知识、技能也远不如年轻人，于是不得不在原有的高级职位上熬下去。所以并不是只有那些四五十岁依然停留在基层岗位的人难找工作，高级职位的人一样尴尬，这种尴尬体现在，在“人往高处走”的社会主流价值观的环境里，年龄必须与职级相匹配，让他们没有了“往低走”的选择权。

有什么解决办法？sorry，我想了好几年也没有想出一劳永逸的法子，那些没有年龄歧视的职业，无论是自己创业、自由职业者、转行做销售、财务型投资，都有各自的风险和困难，年龄不受限制了，但有的需要资金，有的需要人脉，有的需要更旺盛的精力，有的需要独特的技能。话说回来，人都是越年长责任越重，不苦还叫人生吗。如果没足够的资本和打工生涯说byebye，那么除了调整心态忍受现在的工作，静心等待缘分以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有两周面试得比较频繁，最后没有录用的原因各式各样，但其实用这些原因衡量最终被录用入职的人，也有不合格的地方。比如我们部门总经理偏好有公司层面财务知识的人，中间有一个我认为各方面都不错的候选人给到他最终面试，他仍然嫌弃这个候选人不懂财务。但最后录用的人也不懂财务，怎么就录用了呢？恐怕只能用机缘和运气来解释了。面试他的当天上午，全体战略组人员和部门总经理开会时，由于总经理的无理取闹，我们之间起了严重的冲突，两个90后女孩甚至被气得哭鼻子，最后大家不欢而散。最后被录用的同事入职后跟我说起他面试时对部门总经理的印象不太好，因为他的言辞举止都很消极。我听了莞尔一笑地明白这同事为什么会被录用了——大概是因为总经理上午受了我们的刺激，没心思在下午的面试中挑剔了吧。

想起再以前，我们这位总经理还在部门内公布了他最新的招聘标准，除了强调非统招学历、本科以下学历不要以外，他还加了让人啼笑皆非的“四不要”：胖人不要、北大毕业的不要、籍贯四川河南的不要、有宗教信仰的不要。

现在由于两个女孩哭鼻子的事又加了一条：女生不要。

碰上这种小孩似的任性领导面试，除了把命运交给缘分，你还能做什么？